真正的素顏

　　我非畫家，不會畫像，但是我喜歡觀察別人的臉。我也不是算命先生，不會看相，可是我就是喜歡欣賞別人的臉。因為面部資訊豐富，當然也有一種人，他的臉上只有一種表情，這就單調了。這樣的人適合做保密工作。臉因人而異，妍媸自別，善惡難辨。而我更喜歡看名人的臉，尤其那些名男人的臉，別誤會，我並非同志。我感覺，這些人的臉隨著年齡的增長，抹去了歲月的稜角，變得更加的有韻致。比如我較喜歡的主持人竇文濤就是如此，年輕時稚氣未脫，還有股傻勁，顯得很灰暗，四十左右精力充沛，氣質修煉的絕佳，反而顯得更年輕了，於是成了少女的殺手，這是玩笑話。其實男人看來也覺得中和之美蘊藉其中。

　　二

　　南方人的臉與北方人的臉很不一樣，北方人的臉顯得平整一些，扁平一些，南方人則稜角分明一些，有些人看起來有點西方人的感覺，眼窩深，顴骨突出，嘴脣略顯得厚。這一點在越往南越明顯，到了廣東福建海南跟馬來人有點接近了。山東人多長臉、國字臉，像國學大師任繼愈、季羨林。山西陝西河南安徽北部江蘇北部山東河北這些省份男人的臉都顯得敦厚一些。而江南一帶的臉卻秀氣許多，甚至有點女兒氣。對於中央臺的“國臉”我在此就不多作分析了，怕惹麻煩。

　　三

　　有人說女人的臉很重要，其實男人的臉也很重要。雖然我們不靠臉吃飯，但是初次見面，看的都是臉。所以人臉很重要。並非說一定要怎麼樣化妝，怎麼樣修飾，但是不加修飾的天真，也許一生都要侷促在田野山鄉，我們走出去，於是滿臉滄桑。心態越來越老，越來越城府，但是歲月在徘徊，我們的內心在迴歸，當我老的時候如果有一張依然羞澀的臉，我將對上蒼不勝感激。

　　四

　　胡適說世上最令人厭惡的事是拿一張生氣的臉給人看，所以他一輩子似乎都是樂呵呵的一張臉，一張好人臉。從不把愛憎堆到臉上，是一張好好先生的臉，一張教書先生的臉。但是人之為人愛憎分明，一張臉如果整天樂呵呵的也怪讓人難過的。蔡元培的臉魯迅的臉就不一樣了，冷峻異常，似乎不苟言笑。但是溫熱都在心中。徐志摩的臉太過奶油氣。聞一多的臉像他的學問和詩歌一樣規矩敦厚，梁實秋的臉有晚清遺老的氣息，沈從文的臉像湘西一樣嫵媚，郁達夫的臉必然造就他那樣的文字，如果長得帥氣了，文字也許就變了。林微因的臉眼窩顯得深顴骨顯得大，像她爸爸，並不十分美麗，是才女的美，無世俗的氣息。康有為的臉如他的書法有關中子弟的味道，所以我總認為賈平凹的字與賈平凹的臉都很像康有為。梁啟超的臉有西方人的氣息，高鼻樑，眼極大又很深。

　　五

　　街上很多女士上了妝，這輩子都不再卸妝。於是你看不清哪張臉是真的美麗，但是據我所知，樣貌不佳的人如果只求外在的修飾，治標不治本，反而讓缺點更加暴露。初中的時候讀林清玄的散文《文化美容》深有感觸，他說人類最高級別的美容是文化的美容。而文化的美容不是說染個西方人的黃髮，就是文化美容了。滿街的金毛獅王，我大呼“還我原來真面目”!林肯說一個人相貌不能怪自己，但是四十歲之後如果面目仍然可憎的話那就是他自己的責任了。這讓我想起了沈從文，當然並不是說沈從文面目可憎，而是說年輕時候的沈從文有一股無法馴順的山野之氣，並不顯得文雅，經過讀書寫作之後的沈從文氣質溫文爾雅，有人寫他的微笑是“嫵媚的****”。

　　六

　　《世說新語》有一章專門寫容貌的，不僅寫女人的也寫男人的，而且主要是寫男人的。些男人的白，寫嵇康喝醉酒的樣子像玉山將崩，劉伶呢，喝酒喝得土木形骸。美男子在路上走被女子團團圍住吃豆腐，這在當代都讓人覺得難為情的事，在古人那兒卻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了。看來魏晉風神元素之一應該有開放。似乎中國古代審美的物件似乎偏於男子，不然不會有鄒忌問老婆他跟城北的徐公誰美的故事流傳的如此久遠。不像現在的審美雖然也有男明星，但是還是女的顯得多。色情網站似乎開放的物件都是男狼們，很少見女子，但並非沒有。

　　七

　　陳丹青說現在的作家文化人的臉譜無法跟五四時期相比，我想這仍是文化的原因，我們哪有什麼文化?二五四時期那些文化人都是真材實料，國學功底西學新知，不論留學東洋還是西洋，反正都是新的思想影響了他們，一切都是新鮮的，在沒有被確切定義的時代，他們的追求與思想顯得比我們更自由，因為一切都在新生。動盪的時代激盪的風雲時事，是他們的經歷比我們要豐富的多了，古典文化的薰陶，沉靜的氣質，這些都是我們所缺少的，因為一切都不新鮮了。我們所閱讀到的除了重新認識就是保護傳統，要合理做人，我們的勇氣狂狷蕩然無存，所以我們多的是奴氣和流氣而少了浩然氣。傲氣媚骨的成群結隊，蠻橫粗暴的拉幫結派。如果說科技在發展，那麼文化就在倒退，文明就在墮落。我們現代人做的事有時候和我們的氣質對不上號，並非說以貌取人，而是說我們沒有好好改造自己的氣質。

　　八

　　真正的愛也許會超越美醜，但是真正的愛應該始於一張臉，因為這張臉後面是一顆愛你的心。這張臉也許不夠漂亮，但是總該可愛吧?即使在眾人面前可憎，可是在愛人面前應該可愛吧?葉芝說：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愛你衰老之後臉上痛苦的皺紋。而杜拉斯在《情人》的開頭重複了葉芝的意思。但是我想即便是素顏，也應略加修飾，不然再美的景緻如果不加修飾也會顯得雜亂無章。人的臉，略加修飾，婉勝天然。當然在烈日之下，在風沙之中那些不加修飾的勞動者的臉永遠值得我去尊重，因為這裡面有我爸媽的臉也有我的臉，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