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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ral 更新 2024年05月23日

  風前欲勸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未隨流落水邊花,且作飄零泥上絮。鏡中已覺星星誤,人不負春春自負。夢迴人遠許多愁,只在梨花風雨處;下面是有城南舊事散文,歡迎參閱。

  城南舊事散文:西街北的城南舊事

  一般,故事的開頭,總是先來個十足的畫面感,什麼濃郁的森林裡有一座城堡,或者藍藍的天上有朵白白的雲……那麼好吧,這個城市,有熱鬧的街,有冷漠的人。

  寫下這樣的句子,我突然收緊了胸口,因為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了。或者,我想先介紹下我自己。

  阮小杜。女。

  開學的第一天,我是這麼說的。然後從容不迫的走下講臺。不管那所謂的三分鐘自我介紹,有多麼不完善。

  我不願意更多的透露自己。很多人把開朗或文靜掛在臉上,但你看不到他的心,是冷的,還是熱的。

  或者說,我近乎冷漠的態度,來自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自卑。

  報到那天,臉上看上去十分焦躁的班主任對著剛組建的班級隊伍裡大喊:“誰是阮小杜?貧困證明帶來了沒有?”

  一時間,所有的呼吸都在震顫了一下之後停止住了。我感覺自己身上彙集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許那當中大多數還是友好的,但他們不知道,假如這個時候他們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繼續目視前方那我會有多麼的感激不盡。

  這不是第一次。

  自從需要交納學習費用的那天起,就必須要承受這樣的難堪。

  [我聽到有人說,這只是人生過程的一點點煎熬,那麼,即使我不願意去承受,它還是如期而至。]

  丁言澈說,真好,你看上去還像個正常人。

  他第一次這麼說的時候,捱了我的拳頭。因為他問了三遍我的名字都被我沉默帶過,於是他認為我是個聾子。

  而我不願意理他,是因為他的腿有殘疾。原諒我,那只是不懂維護他人自尊的年紀。

  可是後來,像很多俗套的案例一樣,我們的關係不知道什麼時候好了起來,雖然他走路依然一瘸一拐,但已經不能讓我再去用沉默對待。

  他沒有念高中,因為街道的扶貧政策是有名額限制的,我順利的拿到了,所以他順利的被拒絕了。為了不讓我有心理負擔,他瀟灑的對我擺手:爺這回好,落得自在。

  他不知道,自己臉上有多麼苦大愁深。而我,即使拿著可以抵擋一學期學費的證明,依然樂觀不起來。

  可是,我不能辜負這樣難得爭取的機會,早出晚歸的寫啊算啊背啊,一心要拼了貧困生理所應當為之匹配的優異成績。丁言激玩消失似的不見了,又在開學幾個星期之後出現在我的學校門口,跟一幫歪頭抽香菸的男孩齊聲喊我的名字,精神抖擻的模樣虛張聲勢。他用自己不成熟的方式試圖讓我在學校建立威風凜凜的身份,我不想責怪他。

  他說,在我報到那天,他在街上閒晃,稀裡糊塗的加入了一場戰役,接著就有人拍著他的肩膀誇他,好樣的。

  然後,他跟著那幫人去了一個汽車修配廠,簡單的看別人擺弄了幾天自己就會了,今天風發了半個月的工資,就來看看我。

  他說這些的時候,很自豪的拍著自己的腿。我看著他不怎麼健壯的骨骼跟不怎麼英俊的臉,由衷的感嘆:這個小孩怎麼這麼可憐啊!

  不過,說出口的卻是:丁言激,你小子將來肯定有出息。

  這是我希望的,但願。

  [我永遠不會去相信童話裡有美好。即使自欺欺人的信了,也不過是小女孩手裡的那根火柴,被假相點燃了,很快就熄滅。]

  月考成績出來那天所有人都在感嘆,我相信這是我最喜歡聽到的不可思議的讚美。像我,上學日全天穿校服加幾乎要開線的運動鞋;用過的筆記本翻過來做演算紙;頭髮從沒享受過營養護理的恩寵;甚至總是目光迷離,凡事漠不關心,幾乎要被人忘掉的一個女生,竟然可以無聲無息的竄到榜首,這是多麼的讓人震驚!

  這樣的結果對我來說卻並非喜悅,是預料中的必然。好比春種秋收,我只是收穫了我播種的。不聰明,沒有多得的,於是自然而然的只有疲憊。只有疲憊而已。

  感覺周圍多了一雙注視的眼光,是那種很明亮而爽朗的,回望去,認出了一個不服氣的臉龐。大榜第二名,韓潮。

  屬於那種很典型的城市男孩,教育系統培養了十幾年的成果在其身上都會盡數體現;開朗、樂觀、積極、還帶著一點城市優越性。教育界最引以為榮的成功案例。

  不過,卻隱藏著一點膽怯。有時候丁言激帶著一幫人來等我,韓潮眼神裡的厭惡十分明顯的丟在前面——這不好,他永遠學不會什麼叫頑強的生活,與其把厭惡拋在前,不如說他只是對那樣黑暗而堅持的世界充滿了膽怯。

  這個膽怯的少年,帶著生活的優越走到我的座位面前平靜的說,想讓我去給他加油。

  那幾天正是學校的長跑運動會,他報名的是五千米跑。一米七六的標準體魄要完美的展示健康與靈活。那一刻我卻覺得莫名的難過,丁言激永遠不會有這樣的選擇。我沒說去也沒說不去,只說一句,祝你好運。

  那天我果然就沒有去,聽說為他喝彩的人很多,包括他生意很忙的父母。當然,更多的是不計其數的大喊韓潮你最帥的小女生……天地有別於我的生活,何必為了他一時好奇,就要改變自己的原則。更何況,他的快樂永遠感染不了我。

  [很多人你一開始並不覺得怎麼好,可是當他為了你不斷的改變又不斷的變了勇敢,你就覺得這個人能這麼為你是多麼的難得。]

  因為我沒有到場,韓潮有了藉口,先是來質問,漸漸的會在我桌子上放一個小小的蘋果或者大大的波板糖——這所學校男生致使女生感動的必勝法寶。但是,我想你們跟我都清楚,他這麼做,無非是讓自己的動機更加幼稚可笑。

  然後,是溫暖的警告:下次考試我一定要超過你。

  然後,是小心的猜測:我想你笑起來一定更好看。

  然後,是暗示著詢問:我們能先做個朋友看看麼?

  這些,我都不想去迴應。實在是,沒什麼必要。直到有一天,他在放學的路上攔住我,對我說,其實,那一切都不是玩笑。

  也許,他是認真的。至少,我沒見過第二個男生有比他更真摯的眼睛跟單純的睫毛,他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在那個月光下,神采飛揚。

  但我依然沒有說話,默不作聲的走自己的路,左拐,左拐,再右拐,那一定是一條他從未見過的路。骯髒、嘈雜……完全沒有高階住宅小區的斯文高雅。看得出來,他在極力的保持平靜。

  快到家的時候我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掏出一根,挑釁的點燃……那味道讓我想咳嗽幾下,但我忍住了。我只是想告訴韓潮,我們是多麼的不合適。可是韓潮皺皺眉頭,把我嘴上的煙拿下來,然後姿勢很帥的在牆上把煙摁滅了。我的肺部跟喉嚨都非常的感激他這麼做。

  他調皮的笑了笑,然後衝我眨眼:“阮小杜,我是不會放棄的。”

  這句話,突然讓我倍感溫暖。

  再上學,卻提早來了風言風語。八卦永遠是女生們的最愛,特別是那些得不到的女生,把一切傳染得出神入化,而我只對班主任說了三個字:沒話說。

  韓潮家教嚴明,不僅父母二人親自到場,甚至還叫出我,甩出一隻裝著酬勞意義的信封。他母親還表示,如果想轉學,他們有更方便的關係。

  我沒有接信封,甚至沒有對他們友好的笑笑,就走回了教室。然後順著窗戶,看見韓潮把那個信封砸在了他父親的臉上。

  他走回教室,特地繞過我的桌子,眾目睽睽的衝我熟悉的眨眼睛。

  後來我被他母親找去哭訴,說他原本是多麼懂事的孩子。暗想,他這麼做,算是為我而生的勇敢了吧。

  [如果行路不是這般艱難,我們如何能到達夢想中的彼岸?]

  可是我沒想到,情況竟然演變到劇烈僵硬。韓潮被父親強制安排了轉學,學校丟了這麼好的一個大學苗子,班主任跟他的那幫崇拜者一樣,除了白眼,沒有好東西送我。

  可是,沒過幾天就傳出韓潮逃課的訊息。他的學校離我這太遠,想要每天送我回家,只能翹掉兩節課。

  用強硬的手段管制不了一個心智健全的十七歲少年。反覆的持久戰役讓他的父母筋疲力盡。他們終於放棄,不再理會。

  而我,至始至終都沒有做過什麼挑撥他們父子關係的事。如果非要我承認,那我只能說,是我沒有違心的,堅決的拒絕韓潮。

  這也許是錯。

  韓潮說他可以努力的配合我走過的生活。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輟學了,我的父母都是聾啞人——這是之前丁言激猜測我是聾啞人的根據。他們彼此再不能工作,我覺得我再去掙扎著苦讀,似乎沒什麼意義。原諒我在看過了他們實實在在的艱苦過後,不能認同什麼“知識改變命運”。我寧願自己也許不會高人一等的命運,讓已經為我付出所有的父母,能享受到一點快樂。

  我到超市做收銀員,不很累,也不需要韓潮翹課來看望。但他總是會來,而我會因為他的到來,覺得很快樂。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自私,我總是叮囑韓潮要抓緊功課。他很好,沒有我的威脅,順利的攀升到最高點——這是他的原話。其實以前他也可以,只是他故意讓著我——這也是他的原話。

  丁言激知道我的事,抽時間來看我。他的臉上有油漬也有傷口,疲憊而倔強,或者還有一點憂傷。

  我知道的,他一直就很喜歡我,只是他沒有說。

  那個我們都盼望的街道證明,是他自己沒有上交申請。我們兩家同在一個貧困區,他父母同樣都是殘疾人。

  可是,有時候,感激不能換化為感情。即使很久以前,我認為這個世界上,能同我惺惺相惜的,就只有丁言激一個人。

  他看著我,笑。卻讓我覺得無比艱難。天知道我這個時候的感覺,我寧願傷害像韓潮那樣的男孩子,都不願意傷害一無所有的丁言激。

  前提是,我要像喜歡韓潮一樣的喜歡你,丁言激。

  所以,如果你不願為我祝福,我不勉強。因為我跟你一樣,對這段感情無望。

  即使韓潮總是信心滿滿的說,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除了你以外,不相信任何東西。而那些東西,你都無法信心滿滿的給我保證。

  [每個人心中至少都有一個祕密。我卻以為只是我有而已,比我好過的人,都沒有。而你的祕密是,並不比我好過。]

  我是真的不知道。也從未試著想要去了解。

  一直以來,我都習慣於把最難看最卑微的角色留給自己。

  那些我不知道的,韓潮從來都不會告訴我。他只會對我笑,繼續拿著他的波板糖,逗我開心。

  我不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在那個家裡原有的地位。沒有父母的寵愛,沒有錢,沒有地位。

  我不知道,他被下了期限:你什麼時候跟那個阮小杜斷絕來往,就什麼時候來認錯。只有那樣,關係才能緩和。

  他皺著眉頭,我四處風涼:得了吧大少爺,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艱難麼?

  他皺著眉頭,我幸災樂禍:好啊,如今你也學會憂鬱了。

  他皺著眉頭,我冷嘲熱諷:要是不習慣這樣的生活你可以回去。

  他從來就沒有反駁,一句都沒有。後來我知道自己一直形勢主動,假如他那個時候說什麼,我可以冷著臉叫他走人。

  他那麼難過,那麼的想溫暖我。自己卻像一顆小蠟燭一樣,陷自己於水深火熱。

  於是他收起他的艱難,收起他想對我傾訴的坎坷,笑著對我,全是笑著對我。

  我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他慣壞了。不僅霸道,還很無理取鬧。

  我把自己的苦難歸咎於他,我讓我所承受的一切都凌駕於他曾經享受的優越之上。卻沒有注意到,他很久沒有爽朗的笑過了。

  直到有一天,他悶悶的說媽媽的肚子微微隆起,他們終於要找個人代替他。

  韓潮的悲哀在我看來像是指責,像是因為我才會令他失去那一切。我以自己一貫不理解的態度指責他,生硬的叫囂著我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韓潮,你開始不滿了吧!抱怨了吧,或者有一天你會把一切都怪在我頭上吧!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你根本就是吃不了苦的大少爺,喜歡我也就是嘴上說說,頂多加上心裡的一點好奇。現在你的好奇過了,想回去了,是這樣吧……”

  韓潮沒有還口,只是那麼定定的望著我,最後什麼都沒說,靜靜的走開了。

  直到他的身影再看不見,我的恐慌像是夜裡看不清道路的客旅,爆發的連我自己都措手不及,我哭著找到丁言激,我哭著對他說韓潮不要我了。曾經那麼多的煎熬我沒掉過一滴眼淚,如今一個韓潮,卻讓我一個世界都摧毀。

  [每個人都是渴望陽光的,我不想去怪罪誰。當青春的路途招搖的傷痕累累,我只願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不那麼難為。]

  韓潮終於選擇離開。理由滿滿卻又好像沒什麼理由,對我說他轉回了原來的學校,而且,說以後沒什麼時間來看我,叫我好好生活。非常明顯又非常完美的分手儀式,我接受了。

  韓潮走之後,我家的狀況有了點轉機。父母在中學門口擺的小攤乾淨衛生,被人看好,搬進了小門店裡經營,生意不錯。晚上清理零票的時候說可以讓我選一所中專,學點什麼。

  在決定去念中專的時候,我一個人到落日橋上吹風,來往車輛閃爍,我的心臟有一種承受不來的虛弱。我沒有力氣去算計得到或是失去什麼,我想我只是累了。只是累了。眼淚就順理成章的流了。

  我安慰自己,這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坎坷。

  卻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平復那失去時的落寞。

  從今以後,他是他的,我是我的。

  他是他的。

  我是我的。

  [我們沒有對生活去要求什麼。不是我們不敢或者沒有勇氣,而是我們自己都瞭解,因為年輕,那本事淺薄。]

  我曾經當著韓潮的面挑釁的吸了一支菸,被他摁滅以後帶回家。他說他為此欣喜了許久。

  那不是我的,是丁言激有次當著我的面吸,被我搶下來的,整整一包,放在了口袋裡。

  後來的某一天,韓潮再一次見到了那個牌子的菸蒂,躺在他家的菸灰缸裡。

  那天,他媽媽被送去醫院。

  那天,是我對他發脾氣而他離開的第二天。

  丁言激去他家,準備把他拎到我面前。結果,只看見他媽媽一個人,就使壞的氣她說:你兒子跟阮小杜感情真摯,你跟你家老糊塗幹嘛不同意……結果他媽媽跟前一黑,就暈倒了。丁言激慌張的逃了,根本就忘記了處理那個放到菸灰缸裡菸蒂。

  她媽媽因為身體一直虛弱,加上昏迷後沒有及時送進醫院,失去了那個還未成型的孩子。

  韓潮的爸爸憤怒的要查出凶手,卻被韓潮跪著求情,並表示再不會跟我來往。

  他們本就是幸福的一家,因他“悔改”,父母勉強同意。

  於是,草草跟我了結。

  他父親更是仁至義盡,我父母的投資者,正是他爸爸。

  再沒理由瓜葛。

  我從來沒有去怪丁言激。有時候,並不是我們做不了自己的主。是我們做不了青春的主。

  索性讓一切都過去,最好沉澱為提都不願意提起的西街北的城南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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