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範疇在馬克思主義哲學中的地位

General 更新 2024年04月27日

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關於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實質是什麼,是一個經常引發思考和爭論的問題,即使在馬克思主義取得了大範圍的勝利之時,關於這一問題的爭論也從未止息過,當無產階級革命受到挫折和麵臨失敗的時候,對這一問題的思考就尤其顯得重要。80年代以來,隨著各社會主義國家相繼進行改革開放,特別是“蘇東劇變”這一重大事件的出現,馬克思主義面臨著兩種前途:一是被人冷淡,直至被人忘卻;二是對它重新加以思考,真正把握其本質,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為其定位。我們當前的理論任務正是需要重新認識馬克思主義,思考其本質。然而,這方面的工作卻很少有人認真去做,致使理論界陷入紛繁的現象之中,對枝節問題作以實證的考察,真正緊迫的重大理論問題卻受到了忽視,或者說,理論界陷入了理論虛無主義的誤區。

  盧卡奇的《歷史與階級意識》一書發表於1923年,這時,歐洲各國於1918年開始蓬勃興起的一場革命運動已經失敗。盧卡奇寫作這本書的目的,就是要從理論上探討這場革命失敗的原因。他思考的結果是:這場革命的失敗是第二國際庸俗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破產。因而,盧卡奇提出了他對馬克思主義的新認識。盧卡奇的觀點可能是值得懷疑的,但他理論探索的勇氣是應當得到肯定的。因此,我們今天對盧卡奇的思考作以考察並不是無益的。

  一. 馬克思主義與辯證法

  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本質是什麼?這是《歷史與階級意識》首先要解決的問題。盧卡奇指出,在當時,無論是資產階級學術界,還是社會主義陣營內部,關於“哪些論點是馬克思主義的本質”存在著頗大的爭議。在這種情況下,馬克思主義者如果具體地提出捍衛某些論點,並以此表明自己屬於“馬克思主義正統”,那隻能陷入永無終期的爭論,甚至會在爭論中完全喪失馬克思主義的本質,使之庸俗化為一種與馬克思主義毫不相干的東西。在盧卡奇看來,能夠超脫這種爭論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要被馬克思已經做出的結論束縛住。這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1***不要停留在堅持和捍衛馬克思的一些具體論點上;***2***不要受一些科學名義下的學術研究對馬克思的一些具體論點的否定所影響。盧卡奇說:“我們姑且假定新的研究完全駁倒了馬克思的每一個別的論點。即使這一點得到證明,每個嚴肅的‘正統’馬克思主義者仍然可以毫無保留地接受所有這種新結論,放棄馬克思的所有全部論點,而無須片刻放棄他的馬克思主義正統。所以,正統馬克思主義並不意味著無批判地接受馬克思研究的結果。” *** 盧卡奇:《歷史與階級意識》第47-48頁。***

  盧卡奇認為,馬克思的本質就是它的辯證法, 作為“正統的馬克思主義”首先要理解、把握和學會應用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方法。他說,作為“正統馬克思主義”,“它不是對這個或那論點的‘信仰’,也不是對某本‘聖’書的註解,恰恰相反,馬克思主義問題中的正統僅僅是指方法。它是這樣一種科學的信念,即辯證的馬克思主義是正確的研究方法。”*** 同上,第48頁***

  《歷史與階級意識》的附標題是“關於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研究”,這在當時是一個有著重大現實意義的理論課題。因為,由於當時普遍存在的對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冷淡,完全割斷了唯物主義與辯證法的有機聯絡,使馬克思主義倒退到了舊唯物主義的水平。盧卡奇指出,存在著這樣一種誤解,即以為“對馬克思說來,辯證法只不過是一種表面上的修辭裝飾,為了‘科學的精確性’,應該儘可能堅決地把它從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中徹底清除出去。” ***同上,第43頁***實際上,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來說,辯證法決不是可有可無的。馬克思主義的創始人恰恰是由於繼承了哲學史的遺產並對唯物主義和辯證法作了雙向的改造,使之結合為一個有機的整體,才建立起了一個全新的科學體系。正是馬克思的辯證法成了正確地研究社會歷史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的科學方法,對於無產階級革命行動來說,“辯證法是能夠給行動指明方向的認識現實的唯一方法。”***同上,第74頁***

  盧卡奇努力揭示馬克思主義辯證法與黑格爾哲學之間的聯絡。認為在對黑格爾的批判中誕生出來的馬克思的辯證法,改變了黑格爾不能深入地理解歷史的真正動力的狀況,發現了“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這就把頭腳倒置的黑格爾哲學重新顛倒了過來,也正是由於這種顛倒,黑格爾辯證法的革命原則獲得了實質性的意義。盧卡奇說:“只有在馬克思那裡,黑格爾的辯證法才真正變成了赫爾岑所說的‘革命的代數學’。”***第77頁***

  盧卡奇強調辯證法的目的正在於把革命原則提到理論的顯著地位上。盧卡奇指出:“唯物主義辯證法是一種革命的辯證法。這個定義是如此重要,對於理解它的本質如此帶有決定意義,以致為了對這個問題有個正確概念,就必須在討論辯證方法本身之前,先掌握這個定義。”***同上,第48頁***歷史唯物主義之所以是革命的理論,就在於這個理論是以唯物辯證法為骨胳的,唯物辯證法不僅處於這個理論的核心地位,而且構成了它的全部本質。

  唯物辯證法是對社會現實總體的把握,所以它能夠實現對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的、政治的及其精神結構的所有形式進行革命的社會批判。因此,唯物辯證法的全部內容都是與資本主義社會相對立的,無產階級的一切現實的要求都反映在唯物辯證法徹底變革現實社會的理論證明中。

  二. 總體範疇與唯物辯證法

  盧卡奇正是從理論自身中來尋找其革命性的根據的。他思考的結果是“無產階級科學的徹底革命性不僅僅在於它的革命的內容同資產階級社會相對立,而且首先在於方法本身的革命本質。總體範疇的統治地位,是科學中的革命原則的支柱。”***同上,第76頁***一切旨在為現實作論證的學說,都必然要從孤立的事實中尋找現實社會抽象的永恆的證據。對於批判現實的理論來說,停留在表面現象上揭露現實的醜惡面也是非常省力的,但這隻會流於空泛,不可能產生積極的結果。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徹底的社會批判理論,是把一切區域性的東西看作為整體的部分,從而把歷史理解為一個統一的辯證過程,在這個辯證過程中,所有現存的事物都必然表現出暫時的性質,因而,革命的合理性就是不言自明的了。

  所以,總體的觀點是馬克思主義與資產階級科學之間決定性的區別所在,正是根據總體的觀點,資本主義社會必然滅亡的論斷才成為具有必然性的科學結論。

盧卡奇認為,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本質是具體的總體範疇,“總體範疇,整體對各個部分的全面的、決定性的統治地位,是馬克思取自黑格爾並獨創性地改造成為一門科學的基礎的方法的本質。”***同上***

  在黑格爾那裡,總體範疇是絕對精神的別稱,絕對精神是普遍的、統一的、完整的總體,世界統一於絕對精神,絕對精神既是世界萬物的本質,又是其本質的表現,絕對精神之外無物存在,它就是世界的總體本身。因而總體就是實體,是作為萬事萬物本質的精神實體。盧卡奇認為,馬克思對黑格爾的總體觀作了“獨創性地改造”。也就是說,馬克思接受了黑格爾的總體觀,但不是把總體理解為精神實體。馬克思的總體範疇是根源於經濟分析的對人與人關係的總體把握。

  就把歷史看作統一的辯證過程這一點而言,馬克思和黑格爾是一致的。再進一步,人們就會發現,馬克思從經濟範疇出發去把握人與人的關係的總體,這是完全不同於黑格爾獨斷論的絕對精神總體的。所以,馬克思主義的總體觀拋棄了黑格爾關於歷史發展的神祕主義成分,正確地指出了,歷史無非是人與人的關係發展的歷史,社會的發展的根源都只有到人身上去尋找,一切社會關係都象麻布、亞麻一樣,是人們生產出來的。

  馬克思主義哲學是要對人類的社會生活進行整體的全面的理解,這種理解不能從單純的自然因素出發,而應根據人與人的關係,把主體和客體的全部社會運動作為歷史的基礎,突出人的物質存在活動的實踐性、社會性。如果我們需要理解某一特別的歷史事件或過程,我們就必須把它看作一個具體的整體的一個方面。比如,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都是人的關係的具體體現,它們都可以歸結到人的關係的總體中,作為總體的環節和不同要素,它們之間的不同是統一體內部的差別,而這種差別又是它們之間相互聯絡和相互作用的基礎。

  辯證的總體觀揭示了社會歷史的真實狀況。

  在人類的前資本主義階段,社會存在的本來狀況一般說來是直接統一的,是能夠以總體的特徵展示於人們面前。而資本主義把社會二重化為本然的世界和表象的世界,本然的世界被表象的世界的假象所遮蔽,使人無從得知它的真實面目。盧卡奇說,資本主義的“經濟形式的拜物教性質”,“人的一切關係的物化 ”,“不顧直接生產者的人的能力和可能性而對生產過程作抽象的合理的分解的分工”等等,把這個社會變成了“孤立的事實”、“孤立的事實群”。然而,對於這個社會來說,這一切只不過是表露於外的假象而已,並不是資本主義社會本然的真實存在。與其它的社會形態相比,資本主義社會是一個片面的社會。這不是說資本主義社會已經在整體上喪失了總體性,它的經濟的、政治的、意識形態的各個因素都是完全孤立的,由一堆散亂孤立的因素集合成了資本主義社會;而是說資本主義社會把那些作為表象的假象制度化,把一切片面性的因素誤認為這個社會的本然存在而加以維護和發展。資產階級科學耽迷於這些假象,而庸俗馬克思主義也被這些現象所矇蔽。辯證的總體觀透過了這些假象,發現了資本主義社會存在的總體。

  當然,辯證的總體觀並沒有忽視對資本主義社會表象的研究,不過,與以往一切抨擊過資本主義制度的學說不同的是,辯證總體觀要求清楚地、準確地把握資本主義社會的實際存在與概念之間的區別,把握它們之間聯絡的中介。由於找到了這個中介,資本主義社會的假象也就在資本主義社會的歷史性質中得到了理解。也就是說,這些假象也是滋生於資本主義社會的土壤中的,因而是資本主義社會總體的構成部分。盧卡奇說,“只有在這種把社會生活中的孤立事實作為歷史發展的環節並把它們歸結為一個總體的情況下,對事實的認識才能成為對現實的認識。”***同上,第56頁***

  “對現實的認識”賦予了總體觀以現實性。

  雖然,在從直接的“事實”出發的資產階級科學氛圍中,辯證法顯得似乎是一種純粹反思的聯絡和任意的結構。其實,唯物辯證法是最現實的科學,它所反映的是事實及其相互聯絡的內部結構的真正本質。馬克思的辯證總體觀是能夠在思維中再現和把握現實的唯一方法,儘管思維的行程使這種總體觀看上去遠離現實,而實際上它是最接近現實的,是與現實相符合、相一致的。比如,在對資本主義的認識中,馬克思的辯證總體觀不停留在表面的批判,而是深入到這個社會的深層,揭示其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內在對抗性,並在此基礎上把握資本主義社會總體的矛盾性質。

  盧卡奇認為,馬克思的辯證總體觀所追求的是對世界的完整的把握,即通過總體範疇賦予一切各別的認識以現實性。因此,盧卡奇斷定,對於馬克思來說,不是經濟原則的優先性,而是總體範疇,具有根本性的哲學方法論意義。

  辯證總體觀的現實性也表現在自身的理論總體上。辯證法的一切概念都不可能被明確嚴格地界定,任何對辯證法的概念作出界定的努力都將失敗。因為,辯證法的本質就在於揚棄,辯證法的一切概念都只有作為在總體中被揚棄的環節才有意義。在黑格爾那裡,辯證法面對著不斷遭到揚棄的一系列具有抽象片面性的虛假概念,對這些片面的、抽象的和虛假的概念的揚棄,就構成了辯證運動。馬克思則使辯證法的這一特徵更加加強了。盧卡奇說:“在被馬克思改進了的辯證法中甚至比在黑格爾本人的辯證法中更難為概念確定固定的意義。”因此,必須從總體上來理解辯證法,任何一個單獨的概念都不可能成為直接走向理解辯證法的通路,它只有在總體中,作為在總體中被揚棄的環節才能成為理解辯證法的工具。馬克思從不把概念看作純粹思維的創造物,而是看作“歷史現實的思想形式”,對概念的片面性、抽象性和虛假性的揚棄,也就是向歷史現實的接近。盧卡奇說:“如果概念只是歷史現實的思想形式,那麼這些片面的、抽象的和虛假的形式就作為真正的統一體的環節屬於這個真正的統一體本身”,***同上,第45頁***因而,也就是現實的總體。

辯證的總體觀又是具體的。

  總體是這樣一種東西,它為許多所共有,為一切所共有,是最豐富的具體。盧卡奇特別強調總體的具體性,有時乾脆把總體範疇規定為“具體的總體範疇”。盧卡奇認為,黑格爾的總體概念是指:思維的最完善形式是高度系統的。不僅在內容上是內在連貫的,而且是完全的和具體的。也就是說,最高的思維形式導致這樣一種體系,在其中個體沒有被抹殺,而是被儲存著。盧卡奇說,黑格爾把這個觀點凝鍊成《精神現象學》序言中的一句名言:“真理是整體”。馬克思把總體範疇從黑格爾那裡取了過來,進行了唯物的改造。在馬克思主義中,總體範疇就是要對人類的社會生活進行整體性的全面的理解,即在全部的社會歷史運動的基礎上來把握人的物質存在的實踐性、社會性。

  總體的具體性還表現在“孤立的事實”必須在總體中才能得到理解,如果我們要把握某一個別的歷史事件或某一特定階段的歷史過程,就必須把它看作是具體的總體的一個方面或一個環節。盧卡奇引用馬克思的話說:“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關係下,他才成為奴隸。紡紗機是紡棉花的機器。只有在一定的關係下,它才成為資本。脫離了這種關係,它也就不是資本,就象黃金並不是貨幣,沙糖並不是沙糖的價格一樣。”***《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6卷,第486頁***奴隸、資本都是一定的社會關係的產物, 它們並不與黑人和紡紗機有著必然的聯絡,撇開特定的社會關係和生產關係,這個問題就根本無法理解。只有在特定的社會關係的總體中,奴隸、資本與黑人、紡紗機才聯絡了起來。可見,正是總體觀才是具體地把握各種社會現實的科學方法。

  從一般的意義上看,辯證的總體範疇的具體性是由社會現象變動不居的性質決定的。盧卡奇說:“一切社會現象的物件性形式在它們不斷的辯證的相互作用的過程中始終在變。”這就決定了對作為物件性的社會現象進行抽象的、孤立的研究是不可能的,因為離開總體也就等於使這些社會現象離開了它賴以變化的座標系,而不在這個座標系中,作為物件的社會現象的變化狀況以及它的性質就根本無從把握。所以,盧卡奇說:“客體的可知性隨著我們對客體在其所屬總體中的作用的掌握而逐漸增加。這就是為什麼只有辯證的總體觀能夠使我們把現實理解為社會過程的原因。”***《歷史與階級意識》第62頁***在這裡,總體範疇的具體性規定就獲得了普遍的哲學意義,它不僅使唯心主義甚至黑格爾的虛假具體性無法立足,而且使一切不可知論也無處藏身。

  在對資本主義社會的分析中,具體的總體範疇使得對這個社會的科學認識成為可能。我們常說,資本主義社會由於把一切關係都物化為物與物的關係,商品生產使社會關係特別是階級關係簡單化了。但是,另一方面,資本主義社會由於其本質和社會現象的分離和二重化,又使這個社會比以往乃至以後的社會都要複雜的多,因而認識起來更加困難。這也正是馬克思主義產生以前一切在科學名義下的社會認識都生產出謬誤的根源。所以,研究資本主義社會的唯一可靠的依據就是辯證的總體觀。盧卡奇說:“只有辯證的總體觀能夠使我們把現實理解為社會過程的原因。因為只有這種總體觀能揭破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所必然產生的拜物教形式,使我們看到它們不過是一些假象,這些假象雖然看起來是必然的,但終究是假的。它們的直接的概念、它們的‘規律性’雖然同樣必然地從資本主義的土壤中產生出來,然而卻掩蓋了客體之間的真正關係。”***同上,第62-63頁***

  總體的具體性也體現在無產階級的革命目標上。盧卡奇在對修正主義者把無產階級革命運動與最終目標分離開來的做法作出批判之後,提出了關於無產階級革命最終目標的總體理解。他說:“應當說最終目標是與總體***即被視為過程的社會整體***的關係,由於這種關係,鬥爭的各個環節才獲得它的革命意義。”***同上,第73頁***也就是說,無產階級革命中與總體聯絡在一起或相一致的每個環節都是一個具體的最終目標,總體就是由這些具體的環節構成的,而這些環節的任何一個只要是與總體聯絡在一起的,就是總體的一部分。因此,無產階級革命不應忽視現實的革命運動,而陷入追求最終目標的理想主義;也不應離開最終目標,把視線僅僅停留在當前的運動中。無產階級革命是在總體中把握運動行進中的每一個具體目標的。而這些具體目標的實現又被看作是向最終目標的逼進,因而是總體的一部分。具體的目標是總體的環節和部分,正是這些具體的目標,使無產階級革命運動的總體過程有了具體的性質。

  三.總體範疇與認識論

  總體範疇需要在認識中獲得理解。在馬克思那裡,認識也是具有總體的性質的。首先,總體的觀念是認識的前提;其次,認識的過程是統一的整體;再次,認識的結果提出了具體的總體範疇;而貫穿於認識過程始終的、最基本的方法,是總體對於部分的優先性。對此,如果提出誰先誰後的問題,是無法作出回答的。因為,在辯證法面前,形而上學的因果觀已不再適用,所以,任何形式化的問題也就顯得十分迂腐了。當然,這並不是說辯證認識無需遵循邏輯,而是說辯證法賦予了邏輯以全新的含義,即把它同認識的全部內容聯為一體了。

  盧卡奇認為:“具體的總體決不是思維的直接素材”,辯證認識也必須從簡單的、純粹的、直接的、自發的規定出發。不過,這與庸俗唯物主義有著本質的區別。一切庸俗唯物主義都“沒有超出再現社會生活的各種直接的、簡單的規定的範圍。”對於他們來說,認識不存在一個在思維中綜合的過程,他們的理論完全是現存社會的簡單規定的直接反映。辯證法雖然也把簡單的規定、孤立的事實作為思維的直接素材,卻通過綜合達到了“前進到對具體的總體的認識,也就是前進到在觀念中再現現實。”因此,辯證的認識正是關於現實整體的思維反映,是完整的總體。在思維的行程中,一切抽象的規定都經過綜合的過程而成為總體的環節和部分,都在具體的總體中揚棄其抽象性。

  從簡單的規定出發並不等於在前提中放棄總體觀。辯證的總體觀作為能夠在思維中再現和把握現實的唯一方法,是在認識的開始階段就已經把所謂“孤立的事實”看作總體的構成部分和歷史發展的環節,即把“孤立的事實”歸結到總體中,從總的聯絡的運動發展中去認識它們。歷史被理解為一個統一的過程,歷史中的此一事件和彼一事件都只有在總的有機統一中才具有確切的位置和展示出自己的性質和作用。所以盧卡奇指出:“如果擯棄或者抹殺辯證法,歷史就變得無法瞭解。這並不是就沒有辯證法的幫助,就無法對特定的人或時代做出比較確切的說明。但是,這的確使得不可能把歷史瞭解為一個統一的過程。”***同上, 第 60頁***

  我們知道,自維科以來,資產階級的歷史學家一直致力於構建歷史學體系,現代的歷史學家,如李凱爾特也曾機智地發現了歷史概念中的矛盾。然而,總起來看,資產階級的歷史學並未實現對歷史的科學認識,它要麼依據抽象的概念杜撰歷史,用邏輯演繹替代對歷史事件的具體分析;要麼浸沒於“孤立的事實”,看不到歷史的統一過程。資產階級歷史學的狀況證明了抽象的和實證的歷史研究的破產。對於認識來說,認識的結果固然重要,但認識結果的真理性在很大程度上已在認識的前提中決定了。認識的關鍵不在於是否要從事實和簡單的規定出發,而在於這些事實和抽象的規定的狀況及性質。辯證法在總體中理解事實和抽象的規定,因而保證了認識過程的總體性前提。

  辯證的總體觀區別於資產階級科學,但它們之間是聯絡著的。“把社會作為總體來認識”的辯證法並不完全排斥資產階級科學中的抽象概念,相反,它把這些概念看作是“辯證的因素”。也就是說,馬克思主義是通過對這些概念加以提升和歸併為辯證的因素的。因此,與資產階級科學相比,基於辯證總體觀的認識論是更高階的科學認識論。這一點在認識過程中也體現了出來。資產階級科學的認識以獲得某些有用的抽象概念為目的,一旦達到了這個目的,認識的過程也就終結了。在辯證的總體觀看來,這種認識實際上只走完了認識過程的一半,辯證的認識在走完這一半時,還有另一半路程要走,那就是迴歸到具體的總體,實現對現實的總體把握。

  盧卡奇指出,辯證認識也一樣,“諸因素***不僅某一整個研究領域,而且一系列彼此聯絡的個別問題,或者某一研究領域內的一些概念***的抽象孤立化,是不可避免的。 ”無論是馬克思的辯證總體觀,還是資產階級科學,都必須經歷這一“抽象孤立化”的步驟,但再向前走一步,馬克思的辯證法與資產階級科學的對立就顯露了出來,那就是這個抽象孤立化僅僅是認識過程的總體的一個必經的步驟,還是認識的全部。馬克思的辯證法是把“抽象孤立化”看作認識的第一步,在對總體的把握中它將被不斷地揚棄。而資產階級科學則在“抽象孤立化”和認識的全過程之間劃上了等號,以為通過“抽象孤立化”獲得了抽象概念之後,認識也就完結了。因此,盧卡奇說:“決定性的東西始終是,這種孤立化是否只是認識整體的方法,就是說,這種孤立化是否總被併入作為認識的前提和由認識所要求的真實的總的聯絡,或者,對孤立了的區域性領域的抽象認識,是否保持著自己的‘自律’,是否始終是目的本身。”***同上,第77頁***

  在這裡,盧卡奇也批判了唯心主義在認識上的錯誤,他說:“唯心主義在這裡陷入了把現實在思維中的再現同現實本身的實際結構混為一談的幻想。因為現實在思維中表現為綜合的過程,表現為結果,而不是表現為起點,雖然它是真正的起點,因而也是直觀和表象的起點。”***同上,第56頁***盧卡奇認為,對於認識來說,有兩個總體:一個是現實本身的“實際結構”;另一個是“現實在思維中的再現”,及其全過程。唯心主義,比如黑格爾把思維運動的結果看作是現實世界的實際結構。其實,現實的實際結構就是現實世界本身的存在及其歷史發展。當然,在認識中,思維表現為思維的全部過程。這個過程以綜合為特徵,即把抽象的規定綜合為一個具體的總體。這個過程不僅達到了作為結果的結果,而且自身就是結果。它作為趨近於總體的總體化,本身就是具體的總體。這裡也應當注意,在把思維及其結果看作總體的同時,還必須肯定現實總體對於認識的先在性,而且,不應把思維中的總體與現實本身的實際結構混為一談,更不應用思維中的總體替換現實本身的實際結構。不應有的事卻在唯心主義那裡發生了,所以盧卡奇譴責唯心主義的這種做法是一種“幻想”。超越唯心主義幻想,或者永遠告別唯心主義幻想的唯一途徑就是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現實的、具體的總體範疇。

  總之,盧卡奇用總體範疇來破解唯物辯證法的理論體系,這提供了一個認識馬克思主義的新視角,從這個角度來理解馬克思主義具有多大的科學性是可以探討的,或者說是可以進行批判性地探討的。不過,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實踐,社會主義建設的經歷,以至於今天的改革開放,越來越顯示出哲學總體範疇的意義。科學技術的發展,縮小了國際間的距離,同時,人類也越來越受到全球性問題的困擾。當人類陶醉於自己的每一項活動所取得的成就中時,都可能必須面對他的活動帶來的消極後果。如此等等,都表明建立起總體觀念是必要的。因而,總體範疇不應停留在哲學探討的視野之外。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認為盧卡奇的工作對我們是具有啟發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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