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實敘事抒情散文閱讀

General 更新 2024年05月25日

  陳忠實主要從事小說創作,1965年初開始發表散文,197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陳忠實敘事抒情散文,供大家閱讀。

  :兩個蒲城人

  --《辯證關中》之七許多年以來,我都被兩個蒲城人感動著。一個是晚清軍機大臣王鼎,一個是西北軍首領楊虎城。鴉片戰爭時,王鼎對道光帝以死相諫;抗日戰爭時,楊虎城對蔣介石發動兵諫。在近百年裡兩次民族危亡的緊要關頭,兩個關中蒲城縣人分別以死諫和兵諫的方式力挽狂瀾,對於今天紛紛揚揚討論著的關於關中人的話題,我來提供一個參照。

  嘉慶帝時,王鼎歷任工、吏、戶、禮、刑各部侍郎,所謂"迭居五部"的重臣。到道光帝時,擔任軍機大臣整整17年,直到自殺。他的政績他的方略他的品格,短文不足敘,僅舉他生前一二年內的幾件大事和細節。王鼎力薦林則徐赴廣東禁菸。林則徐被革職流放新疆,王鼎也被道光帝支使到開封封堵決口的黃河,他提出林則徐為治水助手,企圖使林躲避流放苦役。年過古稀的王鼎拒絕豪華"賓館",把指揮大帳紮在施工現場,直到完工,褲襠裡早已潰爛化膿。道光聖旨下來,林則徐繼續發配伊犁。王鼎跺腳捶拳,仰天長嘆,揮淚為林送別。

  王鼎知道鬼搗在哪裡。回到朝延,與琦善、穆彰阿之流就形成白熱化交鋒。"每相見,輒歷聲詬罵。""斥為秦檜、嚴嵩"。詬罵大約類近臭罵。王鼎是否用了關中最普遍最解恨的那句"陝罵",不得而知。無論這個老蒲城怎樣斥責怎樣羞辱怎樣臭罵,穆彰阿卻"笑而避之"。道光帝以"卿醉矣"來和一灘超級稀泥。王鼎之所以失控之所以猴急之所以開口動粗,在於道光帝早已視他為妥協政策的障礙和贅物了。王鼎幾乎氣瘋了,當朝大叫"皇上不殺琦善無以對天下。老臣知而不言,無以對先皇帝。"竟而扯住道光龍袍不表態不許退朝……隨之便以一條白練把自己吊到屋樑上,留下三條諫言:"林不可廢。琦、穆不可用。條約不可籤。"

  當著一群得寵的蛇鼠弄臣圍著昏聵的皇帝出賣國家和民族的醜劇演到熱鬧處,一個把整個國家存亡和民族榮辱扛在肩上的關中蒲城人,我們怎麼好意思叨叨喋喋他"生冷憎倔"也否?是吃粘面還是吃大米更先進也否?

  楊虎城離我們時空較近,較之王鼎,"知名度"更高得多。正是這個蒲城人和東北軍首領張學良聯手,捶拳一呼"把天戳個大窟窿",捉了蔣介石,一舉扭轉了中國的格局。應該說,中國後來的歷史程序和結局,就是從那一刻發生轉機的。楊虎城兵諫比王鼎的死諫要有力得多,結局和效果也相差甚遠,然而楊虎城的個人結局卻更為慘,是他殺,而且同時被殺的還有妻和子,沒有示弱沒有變節。

  王、楊二人是蒲城人,在其思想、精神、抱負和人格上有諸多共通的東西,無疑也和我們這個民族垂之青史的志士仁人共通著。我可以驕傲並引以為做人楷模的當是他們。這樣說,並非蒲城並非關中就沒有巧舌如簧骨軟缺鈣專事齷齪的卑瑣之徒,這是任何一個地域的人群裡都不可或缺的人渣,也如同任何一個地域都會有擔負民族和國家興亡榮辱的鐵肩一樣挺立於世。我只想說,我們在討論一個地域性群體的共性時,無論這個共性中的優點或缺點,不要忘記不要繞開這個地域最傑出的人物,應該作為討論的參照之一。

  我再想說,我們討論陝西關中人的視野應該更寬泛一點,視角應該更具穿透力,不要只侷限在民間市井浮泛調侃的層面上,那樣會弄得陝西人笑也不自在哭也不自在,吃麵不自信吃米也不自信的無所適從了。

  我以為,決定一方地域人的素質高下的關健是受教育的程度和知識結構。對於文盲而言,喝米湯和喝咖啡都產生不了新思維,無論他是關中人或是廣州人,或是歐美人。

  :永遠的騾馬市

  頭一回聽到騾馬市,竟然很驚訝。原因很直白,城裡怎麼會有以騾馬命名的地方呢?問父親,父親說不清,只說人家就都那麼叫著。問村裡大人,進過騾馬市或沒去過騾馬市的人也都說不清淵源,更說不明白,也如父親一樣回答,自古就這麼叫著,甚至責怪我多問了不該問的事。

  我便記住了騾馬市。這肯定是我在尚未進入西安之前,記住了的第一條街道的名字。作為古城西安的象徵性標誌性建築鐘樓和鼓樓,我聽大人們神祕地描述過多少次,依然是無法實現具體想象的事,還有許多街巷的名字,聽過多遍也不見記住,唯獨這個騾馬市,聽一回就記住了。如果誰要考問我幼年關於西安的知識,除了鐘鼓樓,就是騾馬市了。這個道理很簡單,生在西安郊區的我,只看見各種樹木和野草,各種莊稼的禾苗也辨認無誤,還有一座挨著一座破舊的廈屋一院連一院的土打圍牆,怎麼想象鐘樓和鼓樓的雄偉奇觀呢?晴天鋪滿黃土,雨天滿路泥濘,如何想象西安大街小巷的繁華以及那些稀奇古怪乃至拗口贅牙的名字呢?只有騾子和馬,讓我不需費力不需想象就能有一個十分具體的活物。我在驚訝城市怎麼會有以騾馬命名的街區的同時,首先感到的是這座神祕城市與我的生存形態的親近感,騾子和馬,便一遍成記。我第一次走進西安也走進了騾馬市,那是上世紀50年代中期,我進城念初中的事。騾馬市離鐘樓不遠,父親領我觀令人目眩的鐘樓之後就走進了騾馬市。一街兩邊都是小鋪小店小飯館,賣什麼雜貨都已無記,也不大在意。只記得在鄉下人口邊說得最多的戲園子"三意社"那個門樓。父親是個戲迷,在那兒徘徊良久,還看午場演出的戲牌,終於捨不得掏二毛錢的站票錢,引我坐在旁邊一家賣大碗茶的地攤前,花四分錢買了兩大碗沙果葉茶水,吃了自家帶的饃,走時還繼續給我興致勃勃地說著大名角蘇育民,怎樣脫光上衣在倒釘著釘子的木板上翻身打滾,嚇得我毛骨悚然。

  還有關於騾馬市的一次記憶,說來有點驚心動魄。史稱"三年困難時期"之後的第一年,即1963年冬天,我已是鄉村小學教師,期考完畢,工會犒賞教師,到西安做一天一夜旅行。先天后晌坐公交車進城,在騾馬市"三意社"看一場秦腔,仍然是最便宜的站票。夜住騾馬市口西安最豪華的民用西北旅社,洗一次澡,第二天參觀兩個景點,吃一碗羊肉泡饃,大家就充分感受了作為人民教師的光榮和享受了。唯一令我不愉快乃至驚心動魄的記憶發生在次日早晨。走出西北旅社走到騾馬市口,有一個人推著人力車載著用棉布包裹保溫的大號鐵鍋,叫賣甑糕。數九天的清早,街上只有零星來往的人走動。我已經聞到那鐵鍋瀰漫到空氣裡的甑糕的香氣兒,那是被激活了的久違的極其美好的味覺記憶。我的腿就停住了,幾乎同時就下定決心,吃甑糕,那怕日後挨一頓餓也在所不惜。我交了錢也交了糧票。主人用一個精巧燦亮的小切刀--切甑糕的專用刀--很熟練地動作起來,小切刀在他手裡像是舞蹈動作,一刀從鍋邊切下一片,一刀從鍋心削下一片,一刀切下來糯米,又一刀刮來紫色的棗泥,全都疊加堆積在一張花斑的葦葉上。一手交給我的同時,另一隻手送上來筷子。我剛剛把包著甑糕的葦葉接到手中,尚未動筷子,滿嘴裡都滲出口水來。正當此時,啪的一聲,我尚弄不清發生了什麼,葦葉上的甑糕一掃而光,眼見一個半大孩子雙手掬著甑糕竄逃而去。我嚇得腿都軟了,才想到剛才那一瞬間所發生的迅捷動作,一隻手從葦葉刮過去,另一隻手就接住了刮下來的甑糕。動作之熟練之準確之乾淨利索,非久練不能做到。我把剛接到手的筷子還給主人,把那張葦葉也交給他回收,謝拒了賣主要我再買一份的好意,離開了。賣主毫不驚奇,大約早已司空見慣。關於"三年困難"的諸多至今依然不泯的生活記憶事項裡,吃甑糕的這一幕尤為鮮活。在騾馬市街口。

  朋友李建寧把一冊裝潢精美的《騾馬市商業步行街影象》給我開啟,看著主街次街內街外街迴廊街漂亮的景觀,一座座具有中國傳統建築風韻的現代商業建築,令我耳目一新,心曠神怡,心嚮往之。勾起對騾馬市的點滴記憶屬人之常情,也自然免不了世事變遷生活演進文明進步等閱歷性的感動和感慨了。

  西安在變。其速度和規模雖然比不得沿海經濟大市,然而西安確實在變化,愈變愈美。一條大街一街小巷,老城區與新開發區,老建築物的修復和新建築群的崛起,一行花樹一塊草皮一種新穎的街燈,都使這座和這個民族古老文明血脈相承的城市逐漸呈現出獨有的風姿。作為這個城市終生的市民,我難得排除地域性的親近感和對它變化的欣然。騾馬市幾乎是脫胎換骨的變化,是古老西安從漢唐承繼下來的無數街區坊巷變化的一個縮影,自然無須贅述。我最感動的是這個名字,從明朝形成延續到清家,都在紅火繁榮著以騾馬交易的特殊街坊,把農業文明時代的城市和鄉村的臍帶式關係,以一個騾馬市融匯貫通了。什麼叫封建文明封建經濟形態?古長安城有個騾馬市。

  無論西安日後會靚麗到何種狀態,無論這個騾馬市靚麗到何種形態,只要儲存這個名字,就儲存了一種歷史的意蘊,一種歷史演進過程中獨有的風情和韻味,而沒有誰會叫真,真要牽出一頭騾子或一匹馬來。

  哦!騾馬市。永遠的騾馬市。

  :一把鐵勺走天下

  藍田縣張彥文副縣長告訴我一件喜事,藍田被中國烹飪協會命名為"中國廚師之鄉"了,不久將在人民大會堂舉行授牌儀式。

  許是年齡日漸趨高引發的心理異變,我對家鄉近年間發生的一動一靜尤為敏感。我和朋友玩笑說我算半個藍田人,原也不無因由。我的出生地蔣村,北邊東邊東南邊都與藍田縣轄的大小村莊為鄰,我的小學高年級就是在灞河北岸藍田縣油坊鎮的小學就讀的,路程也就二三裡地。那個油坊鎮是一個古老小鎮,農曆每到單日逢集,總是人山人海,包攬了南原***白鹿原***,北嶺***驪山南麓***和灞河川道的莊稼人,到這裡來完成農林牧副產品的交易。這是我12歲以前所能看見的最繁華的景象。在那個年齡區段最為深刻的記憶,是油坊鎮的幾樣好吃食,至今想來仍禁不住口水滲溢。

  首當麻羅油糕。瘦瘦的一位中年漢子,眼睛很靈活,手指擺弄著燙麵團的靈動如同魔術,臉上有幾顆淡淡的麻子,麻羅就得名了。那個油糕紫紅油亮,鼓而不扁,竟然可以咬出酥脆的響聲來,黑糖白糖和青紅絲的內餡,清香可口。還有蕎麵餄,也是紫紅的誘人的色澤,賣主按照你出手的錢數,一把就準確地抓起一團來,在抹過清油的棗木案板上反覆彈拉,竟然一條不斷,筋柔適度,然後調入細鹽白醋蒜泥紅辣椒,送到買客手裡。我總是在餄客***賣主***做著一連串的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時,早已嚥著口水了。我後來進入社會。雖然到處都能吃到油糕和餄鉻,然而總是找不到最美好也最原始的味覺感受和記憶。我後來在鄉居的幾年裡,曾經多次去油坊鎮,有油糕炸鍋卻沒有麻羅的油糕,看來是失傳了。餄還儲存著,在藍田縣城的大飯店和小攤擔上,隱隱可以重新享受那種獨特的美味。我常常在公差和私行路經藍田縣城時,逮著機會就坐在餄路攤子前,重新享受一次兒時美好的味覺記憶。

  同樣是在少不更事時,就聽到過藍田做廚師的人很多,通稱勺勺客。關中人對那些從事某種特殊職業的人,常在職業名稱之後綴一個客字,意即做這種活兒的人。比如賣蒸饃的叫饃客,殺牛賣肉的叫牛客,把賣豆腐的叫豆腐客,把搶劫殺人的土匪叫刀客。如依此慣例,導彈專家就是彈客,作家該是寫客或者墨客了。在60年代藍田猿人發現之前,藍田勺勺客早已聞名於世。我讀過書的小學和中學的教工灶和學生大食堂裡,我後來幾經變更的工作單位的灶房裡,至少都會有一位藍田籍的廚師。就我的印象,藍田廚師工作勤懇,做事踏實認真而脾氣小,待人謙和不強裝笑臉也絕不倚一勺之權橫眉食客,這恰是這個行當裡的師傅最常見的職業病灶。單位喜歡用藍田廚師,除專能技術外,善與人處更顯出藍田廚師的優長。

  藍田屬於人類進化發源地之一,也是中華民族農業文明開發最早的地區之一,人口自然密集,越往後來就越顯出生存的擁擠和環境的侷促。土地均配到人的比例越來越少,氣候變化造成的乾旱的肆虐,生存困境必然驅使人們尋求新的生存之路和謀生之道,這大約是藍田多出廚師的最基本的因由。

  成功者示範性的巨大影響力,鼓舞著也誘惑著更多的後生踏上此途,更堅定了這條謀生之路的可行性和可靠性。明末崇禎皇帝的御廚就是藍田人,名叫王承恩,烹飪技藝超絕,又難得沉穩忠信的品行,被崇禎帝破格提拔為司禮秉筆太監,名傾一時。可以想象其人在藍田地域鄉民之中的影響之深之廣了。慈禧太后在八國聯軍攻陷北京倉皇西逃到西安,一路顛沛流離。難免飢不擇食,昔日對食物千般挑剔的矯情劣根自然省略了。慈禧落腳西安驚魂初定,自然急需補償身體,地方臣僚就推上名廚,藍田人李芹溪是也。以"金邊白菜"領頭的十餘道菜餚,味道之鮮美,深得慈禧賞識,不僅在陝只吃李芹溪的菜,還要把"綢子李"帶進行宮,三頓侍候。因李芹溪晉見時著一身綢衣,慈禧靈感一來就賜名為"綢子李",並親書"富貴平安"中堂賜贈。慈禧在為自己祝壽時,又是另一位藍田廚師侯治榮的超絕手藝,使慈禧在百官面前驕傲一回。"五月捧壽"、"八仙過海"、"八仙慶壽"、"孔雀開屏"、"嫦娥奔月"、"八寶稀飯"這些吉祥美好的菜名和奇異的香味,都深得慈禧讚賞。尤其是拿尋絕活"泡油糕",權傾中國的慈禧居然親眼未見過口未嘗過,一下子就讚美有加了。我便有小小得意,雖然窮到積攢許久才可以買兩個油糕的幼年的我,早在酥羅的油鍋前享受其甘美了,而擁有國庫的慈禧到垂暮之年才得一嘗***一笑***。侯治榮也得到慈禧一串朝珠一件花褂的賜賞。王承恩、李芹溪和侯冶榮的高超廚藝所獲得的成功,影響到各級府衙爭相聘用藍田廚師,年輕人便競相學廚。到清末民初,藍田廚師已形成職業規模,在西北在全國各種大小廚房操鏟執勺的廚師已過萬人。鄉諺曰:凡是冒煙***廚房***地方,都有藍田鄉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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