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隨筆

General 更新 2024年06月08日

  馮唐語言清新,技巧圓熟。大家應該很想讀一讀他寫的隨筆吧?下面是小編精心為你整理,一起來看看。

  篇1:如何成為一個怪物?

  我羨慕那些生下來就清楚自己該幹什麼的人。這些人生下來或者具有單純的特質。如果身手矯健、心止似水,可以去做荊軻。如果面目嬌好、奶大無邊,可以去做蘇小小。或者帶著質樸的目的,比如詹天佑生下來就是為了修一段鐵路,比如孫中山生下來就是為了搞一場革命。我從生下來就不知道自己該乾點什麼。我把自己象五分錢鋼蹦兒一樣扔進江湖上,落下來,不是國徽的一面朝上,也不是麥穗的一面朝上。我這個鋼蹦兒倒立著,兩邊不靠。

  其實很早我就知道我只能幹好兩件事情。第一是文字,我知道如何把文字擺放停當。很小的時候,我就體會到文字的力量,什麼樣的文字是絕妙好詞。隨便翻到《三曹文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就隨便想起喜歡過的那個姑娘。她常穿一條藍布裙子。她從不用香水,但是味道很好,我分不清是她身子的味道還是她裙子的味道,反正是她的味道。第二是邏輯,我知道如何把問題思考清楚。隨便翻起《資治通鑑》,是戰是和,是用姓王的胖子還是用姓李的瘸子,掩卷思量,洞若觀火。繼續看下去,按我的建議做的君王,都兵強馬壯。沒按我的建議做的,都垂淚對宮娥。

  我從小就很擰。認定文字是用來言志的,不是用來餬口的,就象不能花間喝道、煮鶴焚琴、吃西施餡的人肉包子。邏輯清楚的用處也有限,只能做一個好學生。

  我手背後,我腳並齊,我好好學習,我天天向上。我誠心,我正意,我修身,我齊家,我治國,我平天下。我繩鋸木斷,我水滴石穿,我三年不窺園,我不結交文學女流氓。我非禮不看,我非禮不聽,我非禮不說,我懷了孟子。我忙,我累,我早起,我晚睡。

  但是,我還是忘記不了文字之美。

  上中學的時候,我四肢寒磣小腦不發達,不會請那個藍布裙子跳惡俗下流的青春交誼舞。我在一頁草稿紙上送她一首惡俗下流的叫做《印》的情詩,我自己寫的:

  我把月亮印在天上

  天就是我的

  我把片鞋印在地上

  地就是我的

  我親吻你的額頭

  你就是我的

  上大學的時候,寫假金庸假古龍賣錢給女朋友買藍布裙子穿。我學古龍學得最象,我也崇尚極簡主義,少就是多,少就是好。我描寫姑娘也愛用“胴體”。我的陸小鳳不僅有四條眉毛,而且有三管***,更加男人。

  上班的時候,我看我周圍的豪商巨賈,拿他們比較《資治通鑑》裡的王胖子和李瘸子,想象他們的內心深處。假期不去夏威夷看草裙舞,不去西藏假裝內心迷茫。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我攤開紙筆,我靜觀文字之美。

  兩面不靠的壞處挺多。比如時間不夠,文字上無法達到本可以達到的高度。數量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質量,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力量。比如慾望不強烈,沒有慾望掙到“沒有數的錢”,沒有慾望位極人臣。就象有史以來最能成事的曾國藩所說:“天下事,有所利有所貪者成其半,有所激有所逼者成其半。”我眼裡無光,心裡無火。我深杯酒滿,飲食無虞。我是個不成事的東西。這和聰明不聰明,努力不努力沒有關係。

  兩面不靠的好處也有。比如文字獨立,在文字上,我不求名、不求財,按我的理解,做我的千古文章。我不教導書商早晚如何刷牙,書商也不用教導我如何調和眾口、烘托賣點。比如心理平衡。我看我周圍的豪商巨賈,心中月明星稀,水波不興。百年之後,沒有人會記得他們,但是那時候的少年人會猜測蘇小小的面目如何嬌好,會按我的指點,愛上身邊常穿一條藍布裙子的姑娘。

  倒立著兩邊不靠,總不是穩態。我依舊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年輕的時候,這種樣子叫做有理想。到了我這種年紀,我媽說,這種樣子就叫做怪物。

  2002/6/14

  篇2:橡皮擦不去的那些歲月痕跡

  總體上說,和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南方報紙雜誌相比,北京的報紙雜誌太天安門、太長安街、太中國歷史博物館、太人民大會堂了。北京辦報紙雜誌的人可以大體分為兩類,真***的和裝***的。但是辦出來的東西,卻出奇的統一和一致:天總是藍藍的,姑娘總是壯壯的,黑夜不存在,極個別的幾個壞人,留著小黑鬍子,腦門上寫著兩個隸書黑色大字:“壞人”,祖國的形勢象是吃了幾百噸壯陽藥,硬挺挺的想疲軟一小會兒都不行。

  所以一直喜歡《三聯生活週刊》。版式爽靜,文筆通順,資訊繁而不貧,涉獵雜而不亂,選題永遠熱點,發言每每擦邊但是總能不踩地雷。銅板彩印,長度也適當,大方便的時候,翻完半本就可以找手紙了,睡覺之前,翻完一本就犯困了。尤其是當三聯的《讀書》雜誌越來越象二流落魄文科學究的學術通訊的時候,尤其是剛發刊的時候,《三聯生活週刊》好得簡直不象北京出的雜誌,在一定程度上捍衛了北京作為文化中心的地位,豐富了我們打擊上海人、廣東人的精神武器。

  逛書店看見一本黃色封面的小書《有想法沒辦法》。楊葵編的,作家社出的,布丁寫的,收集了《三聯生活週刊》現任副主編苗煒***筆名布丁***借工作之便,在“生活圓桌”板塊上發表過的大多數小文章。《三聯生活週刊》靠“生活圓桌”板塊加些佐料,鹹一點,甜一點,麻辣一點,人文一點,靈動一點。愛屋及烏,想也沒想,買了回家。

  有個週末,屋外風起雨落,不在網上掛著,不去我爸媽家不去我老婆爸媽家,關了手機,所有的飯局牌局離我遠去。就著一桶大可樂,我細讀布丁的文字,脈絡漸漸顯現,感覺和大方便的時候不一樣,不是一點一滴的感觸和感動,而是淋漓成雨,籠罩天空。想起過去,想起上房揭瓦碎人家玻璃的過去,想起夏天看同桌的女孩熱得沒穿胸衣的過去,想起橡皮擦不去的那些歲月痕跡。有些粗俗,有些***,難得發現一個視角與趣味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我們都相信“在無聊中取樂,低俗一些,這比較接近生命的本質”。真是遺憾,沒有很早認識這個叫布丁的寫東西的人,否則中學就可以一起出板報,大學就可以一起出校刊了。

  這個叫布丁的人也注意到,古龍愛用“胴體”一詞:“早些年我看古龍的小說,古龍總愛用‘胴體’一詞,還總喜歡描述女人的腿,有時我感覺他的女主角只長著兩條腿,在當時的我看來,女人身上總有些部位比腿更值得描寫。”我那時候,還特地查了《現代漢語詞典》,上面清楚寫著:胴體即身體。我還是執著地認為,胴體比身體***一千倍,胴體是個文學詞彙,身體是個科學詞彙。我那時候,充滿好奇,總想知道事物之間的差別,比如我的身體和我同桌的身體之間的差別。我還特地的查了《新華字典》,裡面沒有男人體、沒有女人體、沒有男孩體、沒有女孩體,只有一張人體圖解,畫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一正一反兩張,穿了個齊頭短褲,包得嚴嚴實實。

  這個叫布丁的人也愛看犯罪電影,也注意到羅伯特?德尼羅,也推崇《美國往事》。就象布丁引用的心理學家的說法:“在許多成年人心中,犯罪是一件具有美感的事,因為它意味著反抗權威、破壞秩序、掙脫束縛,這種以自由為代價的行為充滿自由的美感。” 《美國往事》是我心目中經典中的經典,不知道比《教父》要簡潔明瞭多少。世界好象永遠就是這樣,幾個一起混的兄弟,一個傾國傾城的姑娘,一個滿是現金的銀行,一個充滿背叛和懺悔的複雜關係。

  其他的相似還有很多,比如他也記得很久以前,去有錄影機的同學家看錄影彷彿流氓聚會。比如他也注意到最早在合資酒店工作的人,經常偷回些小瓶洋酒和小瓶洗頭水,是大家豔慕的物件。比如他也明白,古龍酗酒好色,其人其文都充滿缺憾,但還是因此而有力量,古龍的文章,由於這種原始力量,百年後還是有人讀出興奮。等等,等等。

  因為從來不分析自己作品的技巧,所以也不願意分析一個視角與趣味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缺點還是很明顯:太軟,太薄,太小,生活之上的和生活之下的都沒有多少。但是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現在的問題是作家太多了,有性情有靈氣的寫字的人太少了。

  合上書,屋外風住雨霽。瞬間感覺自己老了,開始檢視那些橡皮擦不掉的歲月痕跡了。過去最常罵的一句話是:***的。連和初戀的姑娘分手,都一邊狂騎自行車一邊心裡默唸這四字真言。屈指算來,過不了幾天,我就是某些小孩子貨真價實的大爺了,再罵“***的”,也佔不了什麼便宜了。

  2002/8/18

  篇3:我知道的巴金

  我最早知道巴金是因為小學語文課本。那時候的小學課本充滿***資訊,主要編撰目的是方便***老師出***問題,促進學生逐漸走向***。小學語文老師考試前暗示重點,最喜歡提的就是巴金。圍繞巴金,可以出三四道填空題:巴金,原名***李堯棠***,字***芾甘***,其代表作《愛情三部曲》和《激流三部曲》分別是***《家》、《春》、《秋》、《霧》、《雨》、《電》***。

  我還知道巴金有一身真功夫。從個人興趣出發,我喜歡李白,不喜歡杜甫,喜歡古龍,不喜歡金庸,喜歡錢鍾書沈從文,不喜歡茅盾巴金。但是做為寫字的,我無法否認茅盾巴金身上的真功夫,他們不行氣如空,不行神如虹,他們隔山打牛、寥寥長風。真功夫的感覺還來自數量,巴金三四個三部曲,有沒有人看,都是一種高度。真功夫的感覺還來自於創作的持續,三十歲之前噴出三四本長篇之後,四十歲之後還能寫出他最好的作品《寒夜》,還能悟到文字上的偉大不是來自題材的巨集大和敘事的雄偉、反而是來自小人物瑣碎事裡透出的恆久微光。

  我還知道巴金有一席真話。巴金80歲寫作《隨想錄》,不夠痛快,不夠凶狠,但是至少不是假話。當時,文人基本可以分為二類,說假話的和不說話的。巴金繞著彎彎的真話,在那時候,已經是雷、是電、是雨。

  我還知道巴金有一本雜誌。百分之八十的文學男青年和文學女青年飄蕩在北京,但是最好的文學雜誌《收穫》卻在上海,一本雜誌就是一本中國現代文學史。我過去有過一個文學青年女友,最大的興趣愛好是讀小說和談戀愛。她說,如果我能在《收穫》發表一篇長篇小說,她就收心,戒掉戀愛,替我一輩子煎茶煮飯。

  我最近幾天知道,巴金去了,1904年到2005年,他生命最後的三十四年和我生命最初的三十四年重合。我想,最真實的,最現世的,也就是最恆久的。我想,我再使勁兒活,也活不過百歲,我還有六本長篇小說要寫,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想,我就剩這麼一點理想了,我要用文字打敗時間。

  篇4:蚊子文字

  沒見到張馳之前,就反反覆覆聽別人提起他。別人沒下什麼結論,可我感覺中好象總有這樣一號人物,鋪天蓋地的,流竄在飯局間,列印在報紙上,瀰漫在廣告裡。如果你在北京寫文章的圈子裡行走,很難不撞上這個有著西瓜肚和冬瓜腦袋的馳老前輩。就好象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魏晉南北朝,如果你參禪悟道唱《廣陵散》喝大酒摸酒館老闆娘屁股做名士,很難不碰上嵇康和阮籍之類的流氓混混。馳老前輩為了強化影響力,還創作並出版了一本叫《北京病人》的書,拉幫結夥,擺出打群架的姿態,追思千年前那個號稱BAMBOO SEVEN的流氓團伙。現在,如果你在北京寫文章的圈子裡行走,想要不撞上這些病人,簡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就好象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南北朝,如果你想摸一個還沒有被BAMBOO SEVEN摸過的老闆娘的屁股,簡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每月一兩次,我厭倦了所做本行裡的“市場份額”、“稅前利潤”、“上市融資”等等俗物,我小衣襟短打扮,到北京寫文章的圈子裡行走,找小飯館喝大酒。第一次見馳老,好象是在長城飯店旁邊的“小長城”,同席的還有好些當紅寫手,好象是“博庫”請客,說是光景不如網路潮起時,去不了長城飯店“天上人間”,就將就著“小長城”酒家“醬香肘子”吧。我仗著小學參加過作文比賽、初中寫過檢討、高中寫過情書、大學寫過入黨申請書,臉皮厚起來感覺自己也是個作家,坐在當紅寫手之間,酒來酒去,毫不臉紅。馳老這個白胖子就坐在我對面,他旁邊是個叫艾丹的黑胖子,一白一黑兩個胖子喝起就來深不見底,配合起來進退有致,振振有辭。兩瓶“二鍋頭”下肚,我很快發現,自己的酒量比臉皮差多了。再醒來,人已經吐在桌子上了,再醒來,聽見我老媽在叫喊,再醒來,我已經在協和醫院的搶救室了。我醫學院的十幾個同學都來了,團聚在我的床旁,掩飾不住的興高采烈,有人開醫囑,有人叫護士,熱火朝天地準備給我靜脈點滴速尿和葡萄糖並進行洗胃活動,彷彿我是一隻躺在解剖臺上的兔子。我隱約聽見一個同學說:“馮唐還是有才氣,醉成這樣還在念唐詩:‘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鴻雁”是我同學里正經功課念得最好的,如果一定要洗胃,我一定要等“鴻雁”到。至於“江湖秋水多”,我一定是想起張馳和艾丹這兩個胖子酒缸,感覺江湖險惡。

  以後的酒局裡,常常見到馳老,馳老總是主持工作,結帳的時候用身體堵住門口,維持秩序,強迫在場男士出份兒錢。這時候,我總在想,北京長期列進世界生活指數最高的五大城市,長居不易,這些長得不好的男性藝術家都靠什麼養活自己呢?馳老在其中最為殷實穩定,我很少看電視,但是還是常常看見馳老出演的廣告。馳老演的廣告有一個特點,看過之後,對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但是從來記不住廣告試圖推銷的是什麼。其中有一個廣告,馳老演一個老爸,表情極其莊重,好象急於證明沒有和演媽媽或是演女兒的演員有過任何不正當關係似的。另一個廣告,馳老好象跑到一個巨大無比的胃裡去折騰,他穿一身緊身衣,飽滿而靈動,特別是一臉壞笑,怎麼看怎麼象一個精蟲。

  馳老的文字大器晚成,幾臻化境。打磨得不帶一絲火氣,但是力道不減分毫。七歲的小學生讀上去基本不會遇上生字,七十的老學究讀上去也需要仔細辨別,馳老是不是罵的是他。讀馳老的文字,感覺象是蚊子。感覺對了,心神一交,一個詞,一個句子,一個意象,在你不留神的時候打動你一下,好象蚊子叮你一口。當時沒有太多感覺,但是之後想一想,撓幾下,感覺不對,越撓越癢,腫起一個大紅包。

  馳老的大器晚成聽說是自然形成的,按馳老自己的話就是:“至於說出名須儘早,我不太苟同。因為不管什麼人,要想成就一番事業,都有一個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過程。就拿我來說,別看前一段時間一下子出了三本書,可我已經寫了二十多年了。所以我跟採訪我的記者形容,這就好比堵了很長時間的茅坑,突然一下通了。”聽說王朔看過馳老的文字,奇怪寫這樣文字的人怎麼能不躥紅。馳老聽說了這種說法激動不已,更認定自己是大器晚成。我同意王朔的說法。但是我昨天逛國貿商城,看見十好幾個長得比舒淇還舒淇的長腿美人,但是隻有舒淇一個人上了《花花公子》的封面。所以還是希望,馳老這本《另類令我累》讓更多的人見識他蚊子一樣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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