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智慧(六)
布衣之愛
文/胡曼荻
有時以為美國人表裡不如一,光說不練,見到過一些美國人親戚朋好友之間,喜歡把愛說個不停,電話結尾都是我愛你我愛你,卻是朋友之交淡如水,甚至斤斤計較。甚而覺得美國人之間人情淡漠,愛都表現得虛偽不實際。然安迪的一場病,顛覆了潛意識對美國人的不屑。
老公老丹哥哥安迪一個人在南方,心梗後行動不便,他的生活成了很大問題。難得他有朋友,朋友之愛讓他挺過難關。安迪的命就是朋友救的,他的心臟曾驟停,一個朋友正好剛剛從海軍裡退役,並從那裡學到救護知識,第一時間給他做了人工呼吸,雖有救護車,另外的朋友馬不停蹄地尾隨他到醫院。
第一時間通知老丹安迪出事的也是朋友,他是從安迪群發的資訊中,在臉書上得到老丹資訊的,否則安迪失去知覺幾夜的時間,老丹和親人們可能無法知道安迪病危的訊息。老丹初得到那封電郵的時候,還以為是什麼人在開玩笑,小心翼翼按照上面留的醫院電話打過去,方信事態嚴重,即刻轉天飛到安迪的城市。
老丹說趕到病房的時候,安迪的床前圍著一群朋友,十幾條壯漢子,齊刷刷地守候發生意外的朋友,都是他的哥們,著實讓老丹著實吃了一驚。那些哥們基本都是安迪摩托車俱樂部的,中年哈雷族。曾以為中年了還騎著摩托製造很強的噪音,招搖過市的摩托族都是叛逆冷血的,才知感覺是不可信的,不能以偏概全,世界上沒有絕對的黑和白,好和壞,只有戲劇中才有大戲的高潮,人性的大惡和大毒。老丹在那裡守護了幾天,待安迪病情漸漸穩定後,便回到北方,留在南方的,依然是安迪和他那隻孤獨的小貓。
老丹一直掛念著哥哥,怎奈分身無術,除了護士,能得到哥哥訊息的渠道便是從道戈和久妮夫婦口中。這是一對很奇特的伉儷,都剛剛退休,其實才五十多歲。在老丹口中,他倆對安迪的生活細節瞭如指掌,對安迪的照顧無微不至,把他從醫院接回家,帶他買東西,帶他回醫院複診,帶他去海邊散心,帶他去餐館打牙祭,帶他去福利局申請政府補助,真得把他當自家親人來對待,甚而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寵著他。
便生了童心,好奇得想目睹這夫婦陣容,看什麼讓他們有這大公無私朋友之愛。在聖誕節時和老丹造訪南方,終見到了道戈和久妮,原來他們還住在安迪的小區,算是鄰居,照顧安迪的起居已經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亦看到安迪行動遲緩,開車似有風險,不能做劇烈活動,很是辛酸,親眼所見道戈和久妮對他的呵護,又稍稍心安。知道沒有親人在身邊的日子,他不會孤獨。
道戈和久妮是很開朗的,很樂意和我們分享他們對安迪的所知所想。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為什麼對安迪如此好?他又如何才能回報你們啊?久妮眼睛裡滿是驚詫:我們是朋友,自然要互幫互助,這樣如果我們有難處,別的朋友也會幫助我們,這便是對我們的回報了。
這是美國人的邏輯,似乎又是古書中的先知口中的“金蘭之交”:情誼契合、親如兄弟的朋友。這平淡之語,和毛主席的話也不謀而合:人是要有幫助的。荷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一個籬笆打三個樁,一個好漢要有三個幫。
人原本是群居的靈長類,進化到如今這般高等生物,更是需要社交的。生命從最初的兩個愛的細胞結合,千變萬化成億萬細胞的奇妙物,不可有任何的失誤,都是在父母的思念中千呼萬喚來到這個塵世的。原本人人在心靈深處,都有一顆炙熱的心,愛是與生俱來的,只是,很多時候,都忘了在寧靜子宮裡的安謐無爭。好在,你還是會發現,身邊是不是便出現像道戈和久妮這樣的布衣神交。
忽意識到久妮的發音讀起來就是中文的“救你”。善待珍惜身邊的朋友吧,不知誰何時就會救你一命。
2012-12-27 美國費城
注:《愛的智慧》系列專欄專稿,刊登於2013年每週三出版的《天津日報》副刊上,本部落格也同步更新